最开始写这个博客是想把这些年在国外的旅程记录下来,作为留学生活的纪念。然而除了今年年初那段给自己的长假之外,实际上我很少有机会出去旅行,可能明年毕业的时候还会再有一段长期的旅行,但至少现在大部分时间会留在苏黎世,也许周末会去些周边的地方。于是,旅行博客逐渐转变为自己在互联网上的隐秘又公开的秘密角落,慢慢变成了我的日记本。
大一的时候,我和一个学长一起在第一个十一长假结伴去武汉玩。现在想想,不过开学不到一个月,应该是很快的事,但在记忆里,那个时候已经完全进入了大学的状态,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待了三天还是四天我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在最后去机场的路上,在公交车上,我的手机和钱包一起被偷走了。所以随之而来的,是回上海之后漫长的各种证件的补办环节。那个顺序我现在还记得,得先去补办身份证,然后拿到一个临时身份证,用临时身份证去补办手机号,我还拿了学生证和护照补充证明,联通的营业厅似乎并不直接用临时身份证挂失手机号。之后是用手机号和临时身份证去补办银行卡。最后大概一个月之后拿到身份证,才能用身份证补学生卡。所以那段时间,有大概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的早午晚餐都是在学校里的那家全家解决的。除去学生卡似乎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把丢的卡都挂失了,所以身上也没钱可用了,只能让家里给我用微信转了些钱,那时学校里能用微信直接付款的地方也就只有全家了。但其实这些都不是这次丢东西对我影响最大的部分,影响最大的部分是,手机里那些短信和微信记录就此全都消失不见了。在此之前,类似的情况有过两次。第一次是高二的时候把QQ删过一次,然后那些聊天记录就再也找不回来了,那时能安慰自己,反正大部分是短信,少点便少点了。第二次是有次出去比赛,手机从上下床上掉了下来,当时就开不了机了,但之后修好了,所有的东西都还在。但武汉这一次,我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和我本就联系微弱的东西,再一次的,更微弱了,像是心里突然空了一块。唯一值得慰藉的,是我把那些东西都备份在三星的云端上。但19年我看到三星说将要清理云端的信息,而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没有再去把它们重新下载下来,不知道还在不在。以至于现在,已经不太敢再去查还在不在了,这个瞬间,更理解了薛定谔的猫,在不去观测的时候,这些存在依旧有着概率,但观测的那一刻,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接受如果概率坍缩在我不希望的那个分布上。
在人生的不同阶段,我写过很多不同形式的日记。十六岁之前有个本子,但那时太幼稚,又中二,想必回看起来会相当尴尬,而且好像也早就遗失了。而高中阶段,由那些信构成,五月份回家的时候翻出了一些,但应该还有更多,可能依旧在家中哪个书架的角落里。这部分内容这段时间我翻看了很多次,是那个时候的我的真实镜像,热烈又真挚。上大学之后,日记写的少了很多,可能一年半载会写一写,通常也是在深夜时刻。也是在大学的时候,我把之前的印象和记忆花了小一个月,写成了一封六七页的信,开始的部分很详细,越往后越简略,大概如我之前说过的,那部分记忆被埋得更深一些。总之,那次信寄了出去,和我最后的决心一起,那个时候我想,如果这次没有回应,就该跟过去彻底告别了。我记得很清楚,顺丰寄过去,到得很准时,18年6月2号上午,那个白天我一直很忐忑,没有什么心思做其他事情。中午和L、S一起去绿地吃饭,好像是二楼还是三楼的那家潮汕火锅。在吃完出来从绿地那个露天的二楼外的平台往下走的时候,没有忍住,微信问了收信人的想法,然后,在那一天,我把所有的社交账号的朋友圈、日志之类的全删了,我告诉自己,过去的已经过去,是时候向前走了。可惜那封长信已经不在了,不然应该是我少年时期最好的见证。几年后的现在我才重新明白,经历过的永远在那里,删除并不能让人因此向前走放下过去,而且删掉痕迹,就只剩记忆能够证明曾经这些事情和情感真实存在,遗憾反而在逐渐模糊的记忆中累积。曾经以为自己会慢慢忽略,但实际是,记忆在脑子里生长着,按照下意识里的样子,虽然只偶尔在梦中出现,但却永远不会消失。
说起大学生活,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认为我的大学生活十分单调枯燥,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课程本身对于我们这些几乎零基础的人来说容量相当大,又想拿个好绩点出国读研,势必大部分时间投入在学业当中,还有托福GRE之类的语言考试,以及大三交流的申请,的确是挺紧张的。尤其大三那年在伯克利,日常要在图书馆待到晚上十一点,然后转天的上午九点继续上课或是坐班车去PATH,午餐通常是从北门外的subway买个6英寸的三明治,我一般是会选择火腿或是牛肉,加生菜、番茄和烧烤酱,然后随便选一种芝士。如果晚上比较忙,比如有lab之类的,会提前再买一个放在包里,所以那个时候包里经常有股芝士的味道。回国之后,我基本再也没有点过subway,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开始不喜欢芝士了。也许我应该找时间专门好好回忆写写那年在美国的生活,那一年,魔幻而且特别。
我的大学与通常印象里的大学生活有很大的不同。学校很小,倒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小,而是说,人很少,我们这一届一共只有350人。可以想象的,350人不太可能会有什么精彩的课余生活,我们的可怜的学生基数几乎支撑不起任何由兴趣链接或是需要规模化的活动,加之学校地理位置也相对偏僻,处在一个高新产业区里,虽说仍是在上海,但没有繁华的都市生活,刚入校的时候,校门口的地铁站还没有建起来,我们到最近的地铁站甚至都要先坐20分钟公交车。于是,我们的生活被动地变得单调起来,上课,去图书馆做作业,回宿舍写代码,偶尔去校门口在只有晚上才回来的移动肠粉摊买一份肠粉当做夜宵。那个时候,中科路1号的大门由于施工还没有开放,拿外卖还需要从8号楼穿过操场,去到环科路199号靠近教授公寓的门口,有的时候到了之后还需要再等一小会儿,因为外卖员会提前打电话叫我们下来,但显然他们并不能总是把时间掌控地刚刚好。大一的时候我们经常点一家炒饭的外卖,但后来在美团上找不到那家店了,可能是关了吧。
客观上讲,我们的课业压力挺大的,但在回忆中这些类似于压力之类的感受会被很大程度的弱化,更多时候出现在脑子里的是一些那段时间的片段,而这些时候又大多很松弛。我想大脑就是以这种方式逐渐将回忆美化的吧,像极了慢慢泛黄的书页和信纸,被时间和氧气,染上新的底色。现在印象最深的一幕是,一个十月份的周三下午,刚刚上完网球课从球场回宿舍,坐在床下的桌子前,左手边阳台的玻璃门开着,窗帘被风吹起来又落回去,把燥热的空气带来又带走,我便喝着刚从全家买回来的宝矿力边做着数学分析的作业,不是级数就是积分,这我当然也早已记不清了,体育课的汗水逐渐消去的过程中,心情格外放松,那天下午随着窗帘的起伏而忽明忽暗的日光,我很喜欢。
大学时期的两个室友大概是最了解我对初恋的印象的人了。虽然这段情感完整地发生在高中,也会晚上熄灯之后跟朋友多少说一些,但那个时候对于感情太隐晦,聊起来也只是只言片语。现在想想,那时我全心投入,单纯真挚,很珍贵。其实一共就只有半年多的时间,但总是也没办法完全放下。到了大学阶段,总算不再对自己的情感再遮遮掩掩,变成了一件正常的事。从这方面看,高考的确是太折磨人了。大一的一天晚上,就聊起了这件事情。应该也就是从那之后,我们三人的关系突然就拉近了许多,我们在凌晨时分相互吐露着自己少年时期正经历的烦恼和遗憾。想想这是很难得的事,很大程度要归功于L,我和S相对来说内心要更封闭一些,需要一个人来率先打开。正巧那个时候L和他从初中认识的初恋女友正在热恋当中,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视频聊上一会儿,对我们来说,也就有了些开启这些话题的由头。
关于L的初恋,也是段复杂的故事,时间过去了很久,我就只捡些记忆里的片段记录在这里吧。他们很早就认识了,初中同学。故事的开始很套路化,大概也兜兜转转了一些时间,总之这两个十几岁的小朋友互相许定了终生。他们高中在同一所学校,但不在一个班,想必那时候也有些无比悸动的单纯的可爱的初恋的情节吧。当然,我们大学才认识,这些东西也是听来的,印象并不深刻,尤其几乎只在第一年的时候会跟我们讲,略带甜蜜的。后来呢,像大多数人那样,故事并没有一个好的结局,自然也就不再提了。我亲眼看到的,也只有故事高潮之后到黯然退场这最后一段情节了。他们很幸运,在同一座城市上大学,每个周都可以见到。但不幸的是,这座城市是上海,而上海太大了。周末的时候,L会早早起床,实在太早以至于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据他说,大概是五点多六点的样子,去赶最早的那一班地铁,那时13号线还没有开通,大概还需要骑自行车到2号线张江高科那一站。应该是坐地铁一个多小时到哪一个火车站附近,然后去坐华理的班车,再有个一两个小时。这样子,他们能在星期六的上午十点左右见上面,然后一起过一个周末。
我们经常调侃,虽然是在一个城市,但像是在谈异地恋。我们大一的时候,压力挺大的,大家之前都没学过编程,又是英语上课,作业对那时的我们来讲,很有些难度。那时的我的周末,基本都是在学着写代码和数学分析的作业。但是L的周末显然是没有时间花在这些东西上了,显而易见的,很疲惫。他那时的女朋友我们都没有见过,好像大部分时候都是L去华理,没怎么来过上科大。人呢,都是这样子,在一起的时候什么海誓山盟都不会吝啬,当然那并不是谎言,在说出口的那个时候,我相信大家都是真心地觉得会和眼前的人青丝白发走到人生尽头,这也是为什么还是会被誓言感动的原因。然而生活要远比这些少年们想象的复杂许多。琐事不断地消磨着热情,满心欢喜的相聚慢慢变成了苦苦支撑。异地恋确实需要一些技巧,这是爱情证书的代价。半年之后,他们两个最终还是分开了,最后的几天他们分分合合了三四次,至于我在剩余的大学四年总是在嘲笑L,虽然只有一段初恋,但是分手了三次。他们在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周分开,然后好像就没再相见了。L在大学四年的剩余时间里没再谈恋爱,似乎连个喜欢暧昧的人都没有。当然也会在深夜时分喊着想要甜甜的恋爱,但始终没有付诸任何行动。应该是那之后,他的QQ名字改成了“超人不会飞”,和周杰伦的那首歌同名。有一段时间,他很抗拒他的前女友,以一种攻击的姿态面对那个名字。我不知道他是否对此抱有遗憾,但我很遗憾,就如同L很遗憾我的初恋一样。原因也很简单,对于自己错过的东西,希望能够在别人身上找到答案。直到最近几个月,L认识了个朋友的学妹,开始了他的第二段感情。希望这一次有一个好的结果。
相比来说,S的感情过程要复杂一些,但实质上我感觉是简单的。S是个超级宅的人,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可以转身抬头在床上看到他,所以可以预见的,他也是个比较内向的人。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与学校事物有所隔离,相反,他是我们三个人里对于学校各种新鲜事最了如指掌的人,原因也很简单,我们每一届人都不多,所以每一届都有个QQ群,里面有这一届所有的同学,可能对于传统学校来说这很不可思议,但对于小体量的我们来说,每一年都是如此。更夸张的是,我们还有一个跳蚤市场的群,涵盖了包括本硕博在内的几乎所有在校学生,这个群的本意是方便大家相互交易闲置用品,但渐渐变成了一个八卦集散地,在二手物品信息的间隙,大家在群里挂人、讨论、吵架。所以通常我们不太会一直关注这个群里的没有营养的消息。但S对于在群里潜水颇有心得,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有趣的新事情,给我们漫长的夜晚提供一些新的乐趣。
很有意思的一点是,虽然我们宿舍三个人学的都是计算机,但并没有人有玩游戏的习惯。我和L自不用说,S虽然宅,但好像也不怎么长时间用电脑,反而手机游戏玩的倒是多一点。我仔细的想了想,大概是大一的时候,大家各有各的烦恼,我和S基本上想要快速进入CS的领域,所以all in Ubuntu,而且电脑也都是便携轻薄的类型,从根本上杜绝了游戏的可能。L倒是带了个游戏本,但那时他在每周的舟车劳顿中挣扎,自然也没有额外的精力。说回S,他反而是大学四年里感情经历最丰富的人,上次我回国和他们两个一起吃饭的时候数了数,似乎是有个四五个的样子。大部分是网上认识的,那时候有个公众号叫做“概率论”,专门给单身的年轻学生们牵线搭桥,S是忠实用户。“概率论”这个公众号的名字很有意思,在茫茫人海中,遇到真正对的人,并与她携手走完一生,这件事概率很小。那个时候我正在上勺子鱼老师的概率论与数理统计,用教授的话说,正在对大脑进行贝叶斯改造。这件事情的发生是个条件概率,事件A是在茫茫人海遇到对的人,事件B依赖于事件A,是在遇到她的条件下与她携手走完一生。这个公众号的作用大概就是对于事件A多次抽样,抽样的次数多了,发生一次的可能性也就高了。我一直认为事件B是小概率的来源,事件A并没有那么难遇到,那个时候还没有与另一个人长久陪伴的能力,无论从性格、距离、或是选择来说,都有很强的不确定性,而且我那时毛躁又急切。但根据S的经历来看,放在全部社会这个大的池子中,事件A发生的概率,很低。S现在的女朋友是在一个手游里认识的,我依旧觉得他们并不合适。在高中时期,S也有个喜欢的女孩子,巧的是,他们也是初中同学,在他的描述里,他们两人都喜欢过对方,但并没有发生在同一个时间,大一的时候还经常说起,那个女孩在南开读书,曾经计划过在某个假期买张去天津的高铁票直接冲过去,但最后各种原因,并没有成行。我总是觉得,S并没有真正地发生过爱情,在这方面,他还是像个孩子。
我们的宿舍只有三个人,小小的一间,承载了四年从头到尾的开心和失落。大部分时刻是开心的。刚入校的时候我们都还起得很早,能七点的时候就去食堂吃早餐,甚至还能先跑个步再洗漱去上早课。但显然这种健康的作息持续不了多久,很快我们就稳定到了凌晨两点才关灯的状态。正如之前说的,我们三个人大部分时间都不太打游戏,晚上的时候似乎主要以刷剧和综艺为主。很有意思的一点是,如果室友不是在打电话或者开会的话,我们看视频从来不带耳机,所以一个人看着看着就很容易演变成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两个人站在椅子后,然后边看边评论。有一段时间,我们甚至会两个人打开同一部剧同一集,然后开始微调进度条,直到完全同步,那个时候同样的声音从面前和背后的两台电脑同时发出,像是进入了个立体的音厂,很有些身临其境的感觉。偶尔也会一起玩会儿游戏,手机版绝地求生刚出的那会儿,我们会一起组队,互相扔手榴弹,因为是四人组队的机制,所以在随机组到一个路人之后,会开始随口开始乱编我们的学校专业,很是恶趣味。大四快要毕业的时候,我们开始玩炉石的战棋模式,可惜,算是四九年加入国军,就在今年年初,暴雪退出中国,炉石连中国区也没有了。
刚毕业的那段时间,说实话并没有太过留恋,反倒是两年之后的现在,很想念那几年在上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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